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架七弦琴,琴弦被拨动时就应该唱一曲生命的赞歌。在很多时候,眼前的、别人看来很美好的东西,于自己却并不合适,如同一双金鞋子,穿在脚上绝不会比布鞋子舒服。
第一次见到苏梅是在11月25日下午,在她上班的那家影楼附近的一个咖啡厅里。她说:"每天看着那么多的新人走进来拍摄婚纱照,为他们化妆,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我想,她的故事也许与婚纱有关吧……
他搂着新欢向我走来我在影楼里干坐着。下午,有一个客人要拍外景,大家都出去了。没有新的客人来,我就素面朝天,隔着玻璃窗看外面的行人。
那些时尚的男女穿着华美的衣服,招摇地走进这座商场。他们是我眼里的过客,也有人好奇地看着我。大概他们奇怪,为什么我素面朝天地坐着。这个年代,这种行业,素面朝天是需要勇气的。
老板娘周姐打电话来说:"马上有一个女孩子要来化妆,准备好。"
大约十分钟后,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依在她男友的肩上,笑眯眯地走来了。女孩从肤色到五官都很精致。
她的男友穿着一件黑色衬衣、打着白色领带。一看就是个追求生活品质的男人。再往上看他的脸,我呆住了。
人生如戏,这话是有道理的——那个男人,那个搂着另一个女人的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的男人,是我当初的情人、现在儿子的爸爸阿东!那份华丽不属于我
阿东显然也看到了我。他的眼睛慌忙躲开。他的女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想化个妩媚点的妆,要有狐狸一样的眼睛。"阿东曾经说过,我的眼睛像狐狸,身体像猫。他也对她说过吗?我把眼睛再次瞄向阿东,试图寻找答案。
他低着头,在玩女友手指上的戒指。他的神情是那么的不经意,态度是那么地无所谓。这个姿势是在提醒他们要结婚了吗?眼前这个女人,就要穿上白色的婚纱和阿东白头偕老了吗?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曾几何时,我也差点做了阿东的新娘。(苏梅说到那个女孩时,眼神里既有羡慕也有嫉妒。但她很快就自我解嘲似的说:"我知道,那份华丽不属于我……")
继续深造的路被堵死了
认识阿东那年我才19岁。头一年,父亲得了肺癌,等不到看我拿美术学校的毕业证就离开了人世。我继续深造的路被堵死了。
热心的街坊给我找了一份一个月400元的临时工。母亲让我一定要去。
我争取着最后的希望,我说我可以半工半读,自己赚学费,因为我和子强(化名)约好了,要一起考中央美院的。
子强是我在美术学校的同学。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已经两年了,也经常在周末的时候到对方家里去玩。
母亲听后脸一沉:"你怎么这么自私?你姐姐离了婚带着外甥女回来住,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应该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脚踏实地地做点事情,补贴家用。"
母亲的话让我哭了。我走进了街坊给我安排的一个小门市。小门市卖精品服装,从早上到晚上就我和一个大妈守在那里。
每个月除了路费和饭钱,也就剩下两百块。我对钱倒没什么,只是可惜了我那大把的青春。
尘世间有了平凡的缘分
走的路不同了,我和子强也越来越淡了。一颗争强好胜的心在现实面前淡了下来。我开始学会什么也不想,整天老老实实地坐在小店里,赚取刚够养活自己的钱。认识阿东就是在小店里。
那天,他陪他老婆来买一件她一眼就看中的衣服。他们的小区就在小店的附近。他老婆珍如经常逛到我们店里来玩。
珍如比我大3岁,姿色平庸,喜欢和店里的大妈搬弄是非,一说就是一个下午。那天,她看中了一款衣服,说改天要老公掏钱来买。说这话时,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那天早上,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书。珍如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看到了阿东的第一眼,我就为他可惜:像他那样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怎么会有一个像珍如那样没有品位的老婆?
阿东再一次随珍如一起来,递给我一张他的名片。他是一家公司的经理,我更为他可惜了。这种情绪,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
两个月后,我主动拨通了阿东的电话。因为我受不了母亲的啰嗦。
姐姐失业了,她让我帮她找份工作。阿东是我认识的人中惟一能对这种事使得上劲的人。虽然我们也不熟。但是我怕母亲再这么下去,我会被逼疯。
阿东爽快地接受了我忐忑不安的求助。一个星期后,姐姐就在他的公司里上班了。
在阿东的邀请下,我也成为了他公司的一员。
(阿东的帮助让苏梅感激不已,但她并没有想到她与阿东之间会因此而发生些什么。所以直到现在,她仍然认为她与阿东的相识是因为某种缘分的牵引。)
我和姐姐都喜欢他
在阿东的公司上班两个月后,姐姐心事重重地对我说:"我爱上了一个不应该爱上的人。"
当时阿东已经单独约我吃了几次饭,我对他也有感觉,这话一语道中了我的心思。我告诉姐姐:"爱没有应该不应该的,喜欢就去争取。"劝她,也是劝我自己。
我和姐姐进阿东的公司,珍如并不知道。她以为我只是换了一份工作,所以那天在公司里遇见珍如,我们俩都吃了一惊。
珍如一口咬定我和阿东之间一定有什么。她说她自己的老公,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人的,一定是我付出在先。
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很多人在走道里看笑话。阿东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让珍如不要妨碍大家的工作,然后转身就进去了。
我很委屈,他为什么不澄清?明明事实不是这样子的。
晚上回家,姐姐为了争电视频道的事和我争吵起来。她情绪失控地大哭,说我什么都想和她争。从小到大都抢她的东西,连她好不容易遇上的一个男人也抢。
我让她把话说明白些。她说她喜欢阿东,偷偷地喜欢,但已经很深了。
姐姐说她一直以为她的情敌是阿东的老婆,没有想到却是自己的妹妹。
我哭笑不得,虽然我和姐姐关系一般,但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自己的姐姐喜欢上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是有老婆的。
争到手的幸福有点烫手
母亲让我再帮姐姐一次,说我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为这个家已经牺牲太多,我不会连我终身的幸福也搭上。
这之后,我和阿东的约会更加频繁起来。阿东说他早就和珍如过不下去了。
他受不了她的世俗。从前,只是看中她父亲的权势。他越这么说,我越觉得理直气壮起来。我开始幻想,有一天我会成为我同事的老板娘。
我和家里闹得很僵。母亲和姐姐都觉得我应该牺牲自己成全姐姐,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比姐姐小,以后机会比她多。和她们讲不通道理,我搬到了外面住。
阿东为我准备了一套房子。也许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有点低,至少我是这样的,我丝毫没有想过幸福来得太快了,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为了一个有老婆的男人,苏梅不惜与家里人闹僵了。她甚至觉得与阿东在一起是理直气壮的,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却让她始料不及。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让现在的苏梅看上去成熟了许多。)
儿子得了一种怪病
阿东很支持我的发展。我说要开一家美容院,他就支持我去学美容化妆,学成归来又出资让我开了店。
短短一年内,我麻雀变凤凰,令母亲和姐姐对我态度也不得不好了起来。我一直很奇怪珍如和阿东为什么没有孩子。
阿东说是珍如不愿太劳累。我说不愿当妈妈的女人,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那年我24岁,好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亲热之际,阿东求我为他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他都会好好去爱,给他最好的一切。
我答应了阿东。25岁那年,我做了妈妈,生下了一个男孩。阿东抱着我喜极而泣,他向我保证半年内绝对离婚,给我和孩子一个家。
然而,我苦苦等来的不是阿东离婚的消息,而是儿子得了一种怪病,不能走也不会说话。
经检查,是阿东的染色体有缺陷,医生说像这样的人根本不宜生子。我在电话里质问阿东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害我?
阿东说,他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健康的孩子了。珍如也给他生过孩子,是个女儿,出生不久也得了病,现在放在老家。
得知这些后,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阿东说只要我愿意,他马上就和珍如离婚,娶我为妻,共同照顾这个孩子。
我突然理解珍如为什么从前会有那么多时间呆在小店里,要是一个人在家里,也许她会疯掉的。
我庆幸已选择离开
我坚决离开了阿东,我突然很后悔贪恋不属于我的爱情。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年前,我找到了这家影楼,重新开始了自己平凡的生活。
我的儿子,由母亲帮我带着。再怎么,一家人还是一家人。我恨自己年少时的轻率和无知。
我就要平静了下来,阿东却又突然地出现了,那么地不经意,却还是刺痛了我的心。
这个我正在她脸上化妆的女孩,她知道阿东的过去吗?阿东和珍如离婚了吗?她会不会赴我的后尘做阿东的下一个实验品?
想来想去,我觉得这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了。尽管如此,我的心却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人生中的很多事情,因为实实在在地留下了痕迹,所以真的不能把它当做只是噩梦或者游戏。
虽然我的繁华消褪,虽然我又恢复了过去的贫穷,依然在我的生活中挣扎着,甚至比从前生活得更辛苦,但无论如何,我都很庆幸,庆幸自己已不是阿东身边的人。
(虽然阿东带给她的伤害是如此刻骨铭心,但苏梅说,她会尽量用一颗平常的心去看待。而对于是否该告诉那个女孩子阿东的一切,苏梅一直很犹豫。)
爱的七弦琴
在采访过程中,苏梅除了庆幸,似乎没有别的怨恨。而她的故事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反映了一部分人在爱情上的价值取向。
都说女人是感情动物,情之所至,义无反顾。即使不幸遭遇负心的情人,却还在自欺欺人,行到水穷处,依然是为爱所困,看不破一个情字。
曾经看到过一篇张曼娟的文章,有一段话大意是,现代人因为寂寞,格外热衷于谈情说爱,但又因为自私,感情不堪一击。有些人的恋爱如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后道声拜拜;有些人则像小孩子办家家,嬉耍完毕各奔东西;有的人是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有的人则巧舌如簧连哄带骗。还有的人喜欢爱情泡泡,吹得很大,去得也快,只是苦了那些向往古典爱情的女孩。
对于幸福的理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归根结底在心。只有心之幸福才是持久的、最富有生命本身的意义。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架七弦琴,琴弦被拨动时就应该唱一曲生命的赞歌。在很多时候,眼前的、别人看来很美好的东西,于自己却并不合适,如同一双金鞋子,穿在脚上绝不会比布鞋子舒服。
这正如故事的主人公一样,为年少时的冲动和任性付出了代价。
城市的天空中到处飘荡着爱情的味道,好像一杯苦咖啡,闻起来芳醇,尝一口却未必甜美。只愿天下有情人各自珍重,好好爱人,也好好爱自己。